天時 地利 人和 所造就的成功罷工

105年夏天，台灣發生了一場眾所矚目的罷工案，就是華航空服員罷工。這場罷工最後成功。

那陣子，網路一直在傳一張圖，就是把華航和華隆罷工比較，似乎是想傳達華航罷工的受矚目，是因為空姐長的比較正。

但事實上，我認為這不是主要原因，華航罷工確實是很受矚目，他和華隆罷工有一些不同點。我講一個最簡單的，你有聽過華隆嗎? 你知道華隆在幹嘛嗎?華隆罷工對你有甚麼影響?

我想，大部分的人，都沒聽過華隆，或是聽過就忘了，也不會特別注意這件事情，因為對自己的生活一點影響都沒有。但是華航是一間大公司，是台灣最大的航空公司，負責重要的飛行交通事務，罷工影響所及非常大，所以大家才會這麼注意，這是主要原因。

華隆在罷工當時，公司其實是一個已經快不行的企業，在不斷的關廠、縮編、裁員之後，就是歹戲拖棚準備隨時倒閉。而經營者也是官司纏身，爭議人物。這樣的企業最後引發罷工其實大家也不意外，一個很典型的社會邊緣弱勢族群的故事，這樣的故事，很容易就會被大家忽略。

這個社會本來就是比較強的人講話聲音就比較大聲，話語權就比較大，而空服員和華隆的員工比起來，空服員的地位明顯強勢。（你不要說跟華隆員工比較啦，跟律師比較，空服員的地位還是比較高哩）

華隆罷工的地點在苗栗鄉下，華航罷工地點在台北市中心。在以天龍人角度看台灣的長期氛圍下，大家當然比較會去報導華航罷工，比較會關心華航罷工，而且說實在，要聲援也比較方便，一堆人路過拍照上傳臉書。這就是為什麼當初學生要占領立法院。

跟華航空服員比較起來，華隆的員工當然比較可憐，但是沒辦法，重點不是你多可憐，重點是有多少人知道你多可憐，並且願意聲援你，進而影響輿論。至於罷工的人長得美不美，只是大家茶餘飯後的話題罷了。

現在如果是台灣高鐵、台灣鐵路或是中華郵政罷工，雖然員工沒有長的帥帥、美美的，我相信一定也是會得到非常多的關注，因為公司大、影響範圍廣。這很簡單的道理。

那輿論的影響範圍力量有多強大呢？對於企業主有用嗎？要看情況，比方華隆案，其實輿論再強，對企業主也沒用，因為企業主本身就是官司纏身，爭議不斷，他不是靠形象吃飯的，他是靠錢吃飯的。所以大家只好去跟馬英九抗議，然後馬英九也無解了。

但，華航不一樣，華航的企業主是靠形象吃飯的。華航的股權成分航發會是大股東，交通部是航發會的主管機關，航發會是「財團法人」，看這個名字就知道，他「不是以營利為目的」，而交通部呢？是政府，是執政者。執政者靠甚麼吃飯？靠選票。

所以如果輿論的影響範圍過大，大家就會開始追究華航的資方到底是誰，結果發現，原來資方根本是政府（算是啦。〉那當然會影響到執政者的選票，所以執政者必定要妥善的處理這個問題。

說也奇怪，那些華航基層員工口中「可惡的資方」，其實是高階經營者，這些人也根本不是資方，只是航發會派的代表，其實也算是「勞方」，只是他們是一群「具有統治意識的勞方」，所以，他們會被撤換，也是非常正常的事情，因為資方可以決定要不要趕走這些「具有統治意識的勞方」。

這次空服員工會主導的罷工真的是一場經典之作，有很多老江湖在指導，才能夠這麼順利，而且正好是新舊政權交接的時間點，新政府要把這些「具有統治意識的勞方」撤換，根本就是遲早的事情，罷工只是加速這個結果發生，而因為罷工產生的壓力，迫使新的管理階層妥協，重視這個問題。

我們念法律的人都知道，任何人都不會承認自己的決定錯誤，這是人性。（指的是更審、再審的法官迴避制度的探討）所以新的管理階層來了，要改變之前的決定就非常的迅速，因為他可以說「不好意思，之前的人亂搞，都是他們的錯，我修正。」

華航的罷工，我認為背後的法律專家也承擔很大的壓力，因為在台灣，勞工集體權的發展非常的晚，也不多見，導致實務上可以參考的前例不多，有點摸著石頭過河的感覺，光是「職業工會主導的華航公司罷工具不具有合法性」，這個爭議點在網路上就有很多資深的法律人提出不同的見解，代表確實有爭議點存在。如果到最後公司真的認為罷工不合法而對勞工解僱或是提出損害賠償，這也是很大的風險。而背後的法律專家在給法律意見的時候，就必須非常的精準，壓力也是不小。
而事實證明，在天時、地利、人合萬事俱備之下，這是一場成功的罷工。

但，我國的勞工權益的爭取，還是有非常漫長的道路。因為，不是每一間公司的屬性都和華航一樣。國內所有的民營公司，資方為什麼能成為資方就是因為股權大，講白一點就是因為有錢。所以對資方來講，賺錢獲利是公司最重要目標，罷工能夠使公司賠錢，進而使資方讓步。但是輿論不能影響公司，我們的輿論對於企業的抵制，在消費者權益方面效果比較大，大家會因為頂新黑心油品事件，全面抵制企業，造成企業賠錢損失，但是通常不會因為企業對員工不好而去抵制企業，因為大家會覺得干我甚麼事。

所以，民營企業的罷工是不能靠輿論影響讓他成功的。但是華航可以。正如我剛剛所說，華航大股東航發會，主管機關交通部，就是政府、執政者。執政者會不會怕輿論？當然怕，因為執政者為什麼能站在那個位子是因為選票。而說實在華航寧願陪錢，恐怕也不能得罪選票。

再來，民營企業的資方，基本上不會變動，除非有股權結構改變的情況，或是被併購。所以正如我剛剛所說「任何人都不會承認自己的決定錯誤」，所以罷工者必須正面和當初做決策的資方對決，迫使他修正自己的經營方式，難度是高很多。罷工結束之後，你面對的還是這些資方，可能一直到你離開公司，資方都不會變，所以你會一直面對這些資方，關係處於緊張，甚至會被秋後算帳。

但是華航不一樣，經營階層來來去去，新的經營階層上台了，我估計也不會有甚麼秋後算帳的行動，反正都是之前那個人的錯嘛。
所以，我國的勞工運動，還有一條很漫長的路，並不是所有的勞工都能像這次華航空服員一樣，處於這樣天時、地利、人和的狀態。尤其民營企業的勞工面臨到的問題更與這次華航不一樣。大家還是要繼續加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