偉大的失敗者──王建煊
天下雜誌出版社曾經出版一本書,叫做「偉大的失敗者──21個雖敗猶榮的故事」,把一些歷史人物失敗的故事拿出來講,這些人雖然失敗,卻值得敬佩。
在台灣政壇也有一個這樣的人,「最偉大的失敗者」,就是王建煊。
王建煊一生從政幾乎沒有成功過,但是他卻被稱為王聖人。
他是基層公務員出身,當到經濟部次長,因為理念不合於1990年3月6日請辭,當時他52歲。本來以為就此離開公務員生涯,沒想到是他一生從政的開端。當時的行政院長郝柏村不但沒有遺棄王建煊,反而拔擢他擔任財政部長,王建煊妒惡如仇的個性,馬上大刀闊斧的進行很多改革。
他當時碰觸了一個最難解決的問題,就是土地稅制的改革。這個問題持續了幾十年都無解,是台灣社會現在不公平不正義的代表。
這次青年團體發起的無殼蝸牛巢運,也將稅制改革列入重點訴求。
但是很多年輕人不知道,這個問題王建煊早在1992年就意識到了。並且提出解決方案,就是不動產的交易,增值稅要依據實價課稅。
甚麼意思,只要碰過土地實務的人都知道,我們現在的不動產價值,有好幾套標準,土地有公告地價、申報地價、公告現值,房屋有申報價值,不管是哪一種價值,通通都比市價低,有的低非常誇張,而政府課稅的標準,也就是稅基,就是依據這些比市價低很多的價值去算,最後你就會發現不管是土地稅、房屋稅(持有稅)或是土地增值稅(交易稅),都課的不高,尤其持有稅非常的低。這造成甚麼現象,你一定想說課比較低的稅很好呀,政府不應該跟人民搶錢呀。
當然,如果政府甚麼稅都不要課,然後又能夠像超人一樣自動運作,那我沒有意見,事實上就不是這樣,這邊課的稅低,一定就從另外的地方去補,所以我國的所得稅相對就很高,這造成甚麼現象,就是辛苦賺錢的上班族,所得稅很高而且一毛都逃不掉,但是土地投機客,炒房炒地的人,幾乎不用繳甚麼稅。造成社會的不公平不正義。
王建煊當年的政策其實也是落實國父思想,孫中山的民生主義強調要「平均地權」、「漲價歸公」。憲法第142條:「國民經濟應以民生主義為基本原則,實施平均地權,節制資本,以謀國計民生之均足」。
就是就種精神,實際運作,當土地房屋實價課稅,那稅基提高了,土地買賣要繳的交易稅就會高很多,會牴觸很多大財團、炒作土地者和既得利益者的利益,遭到非常強烈的反對,尤其國民黨內本土派反對聲音非常大,因此以李登輝為首的國民黨本土派要求王建煊下台。
當時的行政院長郝柏村,也是王建煊的直屬長官,相當有魄力,他了解王建煊改革的決心,並且力挺到底,但是王建煊最後還是不想為難郝柏村,壯志未酬而辭職了。這是他的失敗,也是全民的失敗,也是全體年輕人的失敗,因為這個改革失敗了,之後二十年的時間沒有人敢再提這項改革,導致了台灣不動產炒作集團繼續橫行,終於失控到現在的地步,年輕人根本買不起房,大台北地區的房價所得比為世界第二,僅次於香港。
所以,我們現在的年輕人在發起巢運,在抗議房價不公不義的時候,可曾想過王建煊和郝院長。當年要是王建煊的政策順利推行了,就不會有現在的土地炒作和高房價問題了,年輕人可以有更多的時間和錢做自己想做的事情。但是現在年輕人卻只會批評郝柏村,說他是軍頭,卻沒想過,郝柏村當年力挺王建煊,共同為了二十年後的年輕人的居住正義努力過,但是失敗了,而他們改革的絆腳石,就是李登輝。
寫一寫有點離題了,總之,王建煊失敗了,但是他的民間聲望相當高,大家都知道他想改革,想對抗財團,但是心有餘力不足,他決定投入台北市北區的立法委員選舉,雖然沒有得到國民黨的提名,依然得到第一高票,有吸票機的稱號,這是他從政以來,唯一成功的時候,之後就要開始一連串的失敗了。
王建煊擔任立委期間,本來是國民黨內次級團體「新國民黨連線」成員,後來與趙少康、郁慕明、陳癸淼、周荃、李慶華、李勝峰等七人,帶著國民黨的黨證,舉行象徵脫黨儀式的記者會,同時集體發函給國民黨中央委員會,要求註銷七個人的黨籍,在民國82年(1993年)8月10日自立門戶,成立新黨,強調為小市民代言。
王建煊成為新黨的創黨大老,繼續為了理念奮鬥,但是他不會去爭權奪利,民國84年並沒有參加立委的選舉,自然就沒有連任,民國1998年,王建煊宣布代表新黨參選台北市長,要對抗現任的陳水扁,一度聲勢看漲,當時新黨以為馬英九不選,沒想到中途馬英九宣布參選,宣布前還致電王建煊表示歉意,此次選戰中台北泛藍選民自動操作尊王保馬,王建煊雖然聲望高,但是泛藍選民因為團結,自動投給馬英九,王建煊以非常低票數落選,這是他的失敗。
之後王建煊也無意於公職,但是2001年因為一個機緣,郁慕明提出由王建煊代表泛藍聯盟參選台北縣長(就是新北市長),最後還真的被採納了,最後泛藍初選民調結果王建煊勝出,所以王建煊當年和蘇貞昌角逐台北縣長,王建煊集合了國親新三黨泛藍陣營的票源,以得票820,808票,佔48.16%敗於民進黨的蘇貞昌。這是王建煊的另一個失敗。
而他還有一個失敗,就是他一手創立,當過黨主席(全委會召集人),一路相挺,打著反黑金、反台獨、反特權理念,而且公職人員表現都相當優秀,認真問政,沒有任何案底的新黨,最後也遭到台灣人民的遺棄,由原本國會第三大黨,到現在一個國會席次都沒有,地方議會總席次只剩兩席。
他老是無意於政壇,卻老是有人想找他出來選(常遭到他妻子的強烈反對)。日後他告別政壇,成立「愛心第二春文教基金會」,在中國捐資助學貢獻甚大。
王建煊怎麼也沒想到,馬英九當選總統後,會請他來當監察院長,所以這次他終於又當官了,但是他覺得監察院的功能不大,有點狀志難伸,且他又把所有的薪水全部都捐出去了。
王建煊一生不求名利,不愛財,篤信基督,兩袖清風,而且對妻子非常的專情,還出書教大家怎麼維繫夫妻感情。
他的一生,大部分的挑戰都是失敗收場,包含土地稅制的重要改革,我卻認為,他是最偉大的失敗者。
希望有一天,現在的年輕人,在抗議房價不公不義,在抱怨政府向馬英九丟東西的時候,也能夠想起,二十年前,有兩個人,郝柏村院長和王建煊部長,曾經因為一個,可以創造未來二十年理想公平正義社會的土地理想和政策,和李登輝翻臉,犧牲自己的政治生命而黯然下台,的故事。